| 50 苏武牧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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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汉书》 文章来源：人民教育出版社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6/4/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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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自《汉书·李广苏建传》，苏建是苏武的父亲。
武，字子卿。少以父任，兄弟并为郎。稍迁至中厩监。时汉连伐胡，数通使相窥观。匈奴留汉使郭吉、路充国等，前后十余辈。匈奴使来，汉亦留之以相当。天汉元年，且鞮侯单于初立，恐汉袭之，乃曰：“汉天子我丈人行也。”尽归汉使路充国等。武帝嘉其义，乃遣武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使留在汉者，因厚赂单于，答其善意。武与副中郎将张胜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余人俱，既至匈奴，置币遗单于；单于益骄，非汉所望也。
〔武，字子卿〕苏武的传是附在苏建的传后面的，所以这里不再写明他的姓。
〔少以父任，兄弟并为郎〕年青时，因为父亲职位的关系而被任用，兄弟都做了皇帝的侍从官。任，指他父亲的职任。汉朝制度，年俸二千石以上、任职满三年的官吏，子弟可任用为郎。郎，官名，汉代专指皇帝的侍从官。并，都。
〔稍迁至（yí）中厩监〕渐渐升到中厩监。稍，渐渐。迁，升迁、升任。中，厩名。厩，养马的地方。监，管事的官员，这里是指管理马厩的官。
〔时汉连伐胡，数通使相窥观〕当时汉朝接连讨伐匈奴，屡次互派使者窥探侦察（对方的情况）。伐，征讨。胡，古代对北方少数民族的通称，这里指匈奴。通使，互派使者。
〔十余辈〕十余批。
〔当（dàng）〕抵当、抵偿。
〔天汉〕汉武帝年号。天汉元年是公元前100年。
〔且鞮（jūdī）侯单于〕且鞮侯，单于即位前的封号。单于，匈奴的最高首领。
〔汉天子我丈人行（háng）也〕汉天子是我的长辈啊。丈人，对老人和长辈的尊称。行，辈。
〔嘉其义〕赞许他这种合理的做法。义，做事合乎情理。
〔乃遣武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使留在汉者〕（武帝）就派苏武以中郎将的身份，持节去送留在汉的匈奴使者。节，旄（máo）节，以竹为竿，上缀以旄牛尾，是使者所持的信物（即凭证）。
〔厚赂（lù）〕赠以丰厚的礼物。赂，赠送礼物。
〔答其善意〕答复他的好意。
〔武与副中郎将张胜及假吏常惠等募士、斥候百余人俱〕苏武与副使中郎将张胜以及临时充任使臣属吏的常惠等招募士卒和侦察敌情的一百多人，一同前往。假吏，指临时充任使臣属吏。斥候，侦察兵。俱，一同。
〔置币遗单于〕备办了一些礼物赠送给单于。
〔益骄〕渐渐倨傲起来。
〔非汉所望也〕不是汉朝所期望的。
方欲发使送武等，会缑王与长水虞常等谋反匈奴中。缑王者，昆邪王姊子也，与昆邪王俱降汉；后随浞野侯没胡中，及卫律所将降者，阴相与谋劫单于母阏氏归汉。会武等至匈奴，虞常在汉时，素与副张胜相知，私候胜曰：“闻汉天子甚怨卫律，常能为汉伏弩射杀之，吾母与弟在汉，幸蒙其赏赐。”张胜许之，以货物与常。
〔方欲发使送武等〕汉正要打发使臣送苏武等。
〔会缑（gōu）王与长水虞常等谋反匈奴中〕适逢匈奴国内缑王与原长水校尉虞常等人密谋反叛。缑王，匈奴的一个王。长水，水名，在今陕西省蓝田县西北。长水虞常，指汉朝投降匈奴的原长水校尉虞常。长水校尉，官名。
〔昆邪（húnyé）王〕匈奴的一个王，其部落在现在甘肃省西北部。
〔后随浞（zhuó）野侯没胡中〕后来又跟随浞野侯陷没在匈奴。浞野侯，是汉将赵破奴的封号，太初二年（公元前103年）出击匈奴，兵败投降。没，陷没。
〔及卫律所将降者〕以及卫律所带领的那些被迫投降匈奴的人。卫律，长水胡人，生长于汉，曾任汉使出使匈奴，后因事株连，畏罪逃亡投降匈奴，封为丁灵王，成为单于的亲信。丁灵，匈奴的一个部落。将，领。降者，投降匈奴的人。
〔阴相与谋劫单于母阏氏（yānzhī）归汉〕暗地里一起密谋劫抢单于的母亲阏氏归附汉朝。阴，暗地里。相与，共同、一起。阏氏，匈奴单于配偶的称号，如王后。
〔相知〕相熟识、有交情。
〔私候胜〕私自拜访张胜。
〔常能为汉伏弩射杀之〕我虞常能为汉朝暗中用弩弓射死他（指卫律）。
〔幸蒙其赏赐〕希望得到皇帝的赏赐。幸，希望。蒙，蒙受、得到。其，代词，指汉天子。
〔以货物与常〕把财物给虞常。货物，指一般财物。
后月余，单于出猎，独阏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余人欲发，其一人夜亡，告之。单于子弟发兵与战。缑王等皆死，虞常生得。单于使卫律治其事，张胜闻之，恐前语发，以状语武。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见犯乃死，重负国。”欲自杀，胜、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张胜。单于怒，召诸贵人议，欲杀汉使者。左伊秩訾曰：“即谋单于，何以复加？宜皆降之。”
〔独阏氏子弟在〕只有阏氏和单于的子弟在家。
〔欲发〕准备发动（事）。
〔其一人夜亡〕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夜里跑了出来。
〔告之〕告发这件事。
〔生得〕被活捉。
〔治其事〕审理这个案件。
〔恐前语发〕担心以前（与虞常）的谈话被揭发。
〔以状语武〕把情况告诉苏武。
〔此必及我〕这一定会牵连到我。及，动词，牵连到。
〔见犯乃死，重（zhòng）负国〕等到被（匈奴）侮辱以后才死，更加对不起国家。见犯，受到侵犯、侮辱。重，更加。
〔果引张胜〕果然招出张胜。引，牵攀、招供。
〔召诸贵人议〕召集贵族们商议。
〔左伊秩訾（zī）〕匈奴贵族的一种称号。
〔即谋单于，何以复加〕假使谋杀单于，又该用什么更重的处罚呢？意思是说，因为谋劫阏氏杀卫律就把汉使处死，处罚太重。
〔宜皆降之〕应该招降他们。
单于使卫律召武受辞。武谓惠等：“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引佩刀自刺。卫律惊，自抱持武，驰召医。凿地为坎，置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气绝，半日复息。惠等哭，舆归营。单于壮其节，朝夕遣人候问武，而收系张胜。
〔受辞〕受审讯。
〔屈节辱命〕屈辱了使命。
〔虽生〕即使活着。
〔驰召医〕（派人）骑马跑去召医生来。
〔坎〕坑。
〔（yún）火〕无焰的火。
〔覆武其上〕把苏武背朝上放在坑上。
〔蹈〕通“搯（tāo）”，轻轻敲打。
〔复息〕又能呼吸。息，气息。
〔舆〕用车载运。
〔壮其节〕钦佩苏武的气节。壮，形容词的意动用法，“以……为壮”。
〔候问〕问候。
〔收系〕逮捕并监禁。
武益愈，单于使使晓武，会论虞常，欲因此时降武。剑斩虞常已，律曰：“汉使张胜谋杀单于近臣，当死。单于募降者赦罪。”举剑欲击之，胜请降。律谓武曰：“副有罪，当相坐。”武曰：“本无谋，又非亲属，何谓相坐？”复举剑拟之，武不动。律曰：“苏君，律前负汉归匈奴，幸蒙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苏君今日降，明日复然。空以身膏草野，谁复知之！”武不应。律曰：“君因我降，与君为兄弟；今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武骂律曰：“汝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汝为见？且单于信汝，使决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斗两主，观祸败。若知我不降明，欲令两国相攻，匈奴之祸，从我始矣。”
〔益愈〕渐渐痊愈。
〔使使晓武〕派使者通知苏武。前一个“使”作动词，派遣。后一个“使”是名词，使者。
〔会论虞常〕共同判定虞常的罪。论，判罪。
〔因〕就。
〔已〕完毕。
〔近臣〕亲近之臣。这里是卫律自指。
〔当死〕判处死罪。
〔募降者赦罪〕招募投降的人就免罪。
〔相坐〕连带（治罪）。一个人犯了罪，有关的人连带治罪，叫“连坐”或“相坐”。
〔本无谋〕本来没有参加谋划。
〔何谓相坐〕说什么连坐（治罪）？
〔举剑拟之〕举起剑来做要砍的样子。拟，比划。
〔幸蒙大恩〕幸而受到单于的大恩。
〔赐号称王〕赐我爵号称王。卫律曾被单于封为丁灵王。
〔弥山〕满山。
〔复然〕也会这样。
〔空以身膏草野〕白白地把身体给野草做肥料。指被杀身死。膏，肥。膏草野，使野草滋润肥美，也就是做肥料的意思。
〔君因我降〕你通过我的关系而投降。
〔畔主背亲〕背叛主上，离弃双亲。畔，同“叛”。
〔为降虏于蛮夷〕在异族那里投降做奴隶。蛮夷，古代用以指边远民族。
〔何以汝为见〕即“何用见汝为”，要见你干什么？为，语气助词。
〔斗两主，观祸败〕挑拨汉天子和单于的关系，（从旁）观看祸败。斗两主，使两主相斗。斗，使动用法。
〔若知我不降明〕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投降。若，你。
〔匈奴之祸，从我始矣〕匈奴的灾难，就要从（杀死）我苏武开始了。
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绝不饮食。天雨雪，武卧啮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无人处，使牧羝，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武既至海上，廪食不至，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积五六年，单于弟於王弋射海上。武能网纺缴，檠弓弩，於王爱之，给其衣食。三岁余，王病，赐武马畜、服匿、穹庐。王死后，人众徙去。其冬，丁令盗武牛羊，武复穷厄。
〔不可胁〕不因威胁而屈服。
〔白〕告诉、禀告。
〔单于愈益欲降之〕单于越发想使他投降。
〔乃幽武置大窖中〕就把苏武囚禁起来，安置在大地窖里面。幽，禁闭。
〔绝不饮食〕断绝供应，不给他喝的、吃的。
〔天雨（yù）雪〕天下雪。雨，动词，下。
〔啮（niè）〕咬、嚼。
〔与旃（zhān）毛并咽之〕同旃毛一起吞下去。旃，同“毡”，毛织的毡毯。
〔北海〕在匈奴的北境，即现在的俄罗斯境内的贝加尔湖。
〔羝（dī）〕公羊。
〔羝乳乃得归〕公羊生了小羊才能回。乳，生子，公羊不能生子，说明苏武永远没有回国的希望。
〔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分开他的随从官吏常惠等人，分别安置到另外的地方。别，分别隔离。官属，所属官吏、部下。他所，别的处所。
〔廪食不至〕公家发给的粮食不来。这是指匈奴断绝了苏武的粮食供应。
〔掘野鼠去草实而食之〕掘野鼠、收草实来吃。去，通“”（jǔ），收藏。草实，野生果实。
〔杖汉节牧羊〕拄着汉朝的旄节牧羊。杖，执、拄。
〔节旄尽落〕节上旄牛尾的毛全部脱落。
〔单于弟於（wūjiān）王弋（yì）射海上〕单于的弟弟於王在北海打猎。弋射，用绳系在箭上而射。
〔网〕结网，用作动词。
〔纺缴（zhuó）〕纺制系在箭尾的丝绳。
〔檠（qíng）弓弩〕矫正弓和弩。檠，本是矫正弓弩的工具，此处用作动词，用檠矫正弓弩。
〔给（jǐ）〕供给。
〔服匿、穹庐〕服匿，盛酒酪的瓦器。穹庐，毡帐，类似“蒙古包”。
〔丁令〕即丁灵，匈奴族的一支。卫律被封为丁灵王。“丁令盗武牛羊”，也许是他所使。
〔穷厄（è）〕陷于困境。穷，失意。厄，困窘。
昭帝即位，数年，匈奴与汉和亲。汉求武等，匈奴诡言武死。后汉使复至匈奴，常惠请其守者与俱，得夜见汉使，具自陈道。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使者大喜，如惠语以让单于。单于视左右而惊，谢汉使曰：“武等实在。”
〔昭帝〕公元前87年—前74年在位。汉武帝少子，名弗陵，即位后次年（前86）改年号为“始元”。
〔诡言〕欺骗说。
〔常惠请其守者与俱〕常惠请求看守他的人同他一起去（见汉使）。
〔具自陈道〕自己详细地陈说（这几年的经过情况）。具，一五一十地、详尽。陈道，陈述说明。
〔上林〕即上林苑，皇帝游猎的场所，在长安西。
〔如惠语以让单于〕（汉使）依照常惠的话去责备单于。让，责问。
〔谢〕道歉、谢罪。
单于召会武官属，前以降及物故，凡随武还者九人。武以始元六年春至京师。武留匈奴凡十九岁，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
〔前以降及物故〕以前已经投降匈奴和死去的。以，通“已”，已经。物故，死亡。
〔凡〕共，副词。
〔武以始元六年〕苏武在始元六年。以，在。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
苏武出使匈奴，受到虞常谋反事件的牵连，被扣押了19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苏武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压力，一方面生活困厄，环境艰苦，常常食不果腹，也无人可诉衷肠；另一方面匈奴首领又不断对他威逼利诱。但他始终对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忠心耿耿，每日杖节牧羊，毫不屈服。这种坚持气节与操守，始终不忘自己职责的人，正是我们中国历史上的脊梁，他的精神已深深渗入我们民族的血脉之中。 （全日制普通高级中学语文读本第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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