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卧虎藏龙》(吉林文史出版社1988年版)。王度庐(1909—1977),民国时期武侠小说家,代表作有“鹤—铁”五部曲(即《鹤惊昆仑》《宝剑金钗》《剑气珠光》《卧虎藏龙》《铁骑银瓶》)等。
这时忽听群贼中有人像狮子一般地猛吼、高呼,立时贼人都止住了手,却见有几个人上前来,向玉娇龙问道:“你姓什么?白天在沙地帮助那群官车与我们作对的是你不是?现在你到我们这山上来做什么?”玉娇龙喘了喘气,先说:“不错!白天与你们争斗的,那就是我。你们这伙强盗平日不知在沙漠中做了多少恶事,我现在来,就是要见见你们的盗首半天云。”有个强盗说:“你先通下姓名,你是谁的老婆?谁家的女儿?”玉娇龙把宝剑一挥,说:“休要多问!我只要见半天云!”有个强盗就说:“你且等一等!”当下玉娇龙在此执剑站立,许多盗贼把她团团围住,都把兵刃向她的身子比着,都以惊惧的眼光来看她,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近前来侵犯她。待了一会儿,就见有人来说:“我们寨主请你去见!”玉娇龙点点头,遂手挺宝剑,在群贼拥围之下,向前走着;十几支明亮的火把将她的倩影送入了一间大草房内。
这草房中就坐着一个盗首,原来这盗首似乎正在卧病,他躺在一把椅子上,椅上还蒙着一张黑熊皮;前面一张桌子上摆着酒肉,旁边有两个妇人侍候着。两个妇人都长得很丑陋,似是掠来的村妇。这盗首赤着胳臂,左臂上搭着一块青布,脸是侧着,头发很长,模样看不大清楚,黑胡子乱生在腮下,很是狰狞。这盗首一见玉娇龙进来,他顿然吃了一惊;因为玉小姐是头笼罗巾,肩垂双辫,红衣蓝裤,纤躯傲立,秀目逼人,在火光下真是艳丽极了。盗首看了她一眼,赶紧又转过脸去,似乎有点害羞的样子;并叫身旁妇人替他披上一件青绸衣服,他就问说:“你撞到我这山上来要见我,是有什么事?”玉娇龙说:“你就是半天云吗?”盗首点了点头说:“不错!莫非你认得我?”玉娇龙说:“我虽不认得你,可是我知你是新疆有名的大盗。沙漠中本来就难走,自从有了你们这一伙贼人,客商更无法行走了。我今天在沙漠中既然遇见了你们,就想将你们剪除,所以我追到此地,劝你们赶快改过向善,我还可以饶你们的性命;不然,我今天就要将你们完全歼除!”
盗首半天云听了这话,他却不由噗哧一笑,说:“好厉害!我来到新疆一年多了,还没料到新疆会有这么厉害的女子!可惜现在我有点病,今天白日我没出马,不然在刮大风的时候,我倒要会会你这女中豪杰。你既然来了,咱们的话就好说,我先问你姓什么?是哪里的人氏?”玉娇龙瞪目说:“你问我的姓名做什么?你若肯改过,你立时就将贼众遣散,赶快走开,不然你就提防我的宝剑!”半天云又一笑说:“事情哪能那么容易?至少你也得先通出姓名,说出是哪里的人,我才能跟你商量。”玉娇龙说:“我姓龙!”半天云问道:“不是河南人?”玉娇龙诧异一下说:“我连河南去也没去过;我就生在沙漠,长在新疆,从幼习得武艺,专来行侠仗义!”半天云冷笑道:“这样说,是天给我送来的一位标致婆娘。来吧!咱们且较量几合,我若败在你的手中我们就依着你的话,洗手不干这事;你若败在我手里,那你可也休想走,你就做我半天云的婆娘吧!”说时一跃而起,随手从桌下亮出来一口朴刀,沙的一抖,旁边两个妇人吓得全蹲在桌下。玉娇龙也将剑一挥,忿忿地说:“来!”半天云却用刀尖向他手下的人一挥,他手下的那些强盗全都退出屋去。半天云裸露着半臂,耸身上前,朴刀嗖的一声削下,玉娇龙疾忙躲闪,以剑相迎。这半天云体健如虎,须发鬑鬑,〔鬑鬑(liánlián)〕须发稀疏的样子。样子极为凶恶;直扑玉娇龙,玉娇龙却纤腰轻转,绣剑斜掠。来往三四回合,半天云就闯出户外,玉娇龙耸身追了出去。
此时山谷中群盗密布,火光烛天,但是半天云吩咐他手下人都不许近前,他只独力与玉娇龙战斗。他的刀如凤翅,掠动如飞;可是玉小姐的剑若腾蛇,也不肯稍让。二人越杀越紧,旁边的众贼人也齐都呐喊起来,都为他们的寨主助威。玉娇龙却剑法镇定,一点儿也不紊乱。与半天云相战三十余合,她的剑法越熟,剑逼得半天云越近;可是半天云的武艺也颇不寻常,玉娇龙的宝剑刺来,他总能即时抵挡,毫不费思索。二人又杀了十余合,玉娇龙的剑法就变了,她的娇躯随着剑势翻转如飞,一口青锋忽而如冲天直木,忽而如探海蛟龙,忽而如白鹤起舞,忽而如燕子掠波。此时众贼也顾不得呐喊了,个个都看得两眼发直。
突然,半天云把刀一横,当啷一声遮住了玉娇龙的宝剑,他退后几步,连连摆着手说:“不要战了!我已佩服你的剑法高强了!”玉娇龙见他认输了,便也收住了剑势,喘了喘气。只见那半天云借着火光不住地打量自己,旁边的众贼还要一拥上前,全都被半天云给摆手拦住,玉娇龙遂就高声儿说道:“你既认败了,你就赶紧把你的贼众解散,别等着我一个一个用剑来杀!”那半天云却提刀冷笑着说:“龙姑娘你也不可太气傲了!我今天敌不过你,非是我的刀法不精,却是因我身上有病,还没好。你的剑法我已看出来了,你学的是正宗武当派。可是,假若我没病,拼出死力来跟你较量,还不晓得是谁生谁死!”玉娇龙嘿嘿一声冷笑,半天云又摆手说:“你不要冷笑,今天我若不是好汉子,指挥我手下的人将你拿住,也不费事!”玉娇龙举剑高喝道:“好!你们上手来!”半天云说:“赖汉子才做那事,我半天云决不倚仗人多欺压你一个女子。刚才我已然说了,你若胜了我,我们就洗手不干这绿林行当。现在就算是你胜了,我半天云明日就拆了这几间房子,离开这座山,叫我手下的弟兄们也各个走开,永远不在新疆地面打搅。可是,咱们是后会有期,多则一年,少则半载,还得痛痛快快决个胜败高低,现在就请你留下大名!”玉娇龙说:“我叫龙锦春!”半天云点头说:“好,龙小姐,我今天记住了你的大名,不知小姐还要什么东西不要?马匹、银两,只要小姐说出来,我都可以相送!”玉娇龙想了想,就说:“我要一匹好马。”半天云点头说:“这容易,我这里有的是好马,随你挑选;还要什么?”玉娇龙站住怔了一怔说:“你说明天改邪归正,但我不能相信,我非得见你们全都扔下刀枪,散了伙才行。今天你们腾出屋来让我居住,给我预备下菜饭,茶水。明天看你们走后,我才能离开此地,否则……”半天云笑了一声,说:“我也知道,你一定是又饥又渴了,所以我才赶紧认输,不愿跟你争斗,就为的是叫你歇息歇息!”玉娇龙听了这话,立时脸红,又将宝剑举起。但见那半天云高声吩咐他手下的人散开,当时火把就熄灭了一半,半天云杂在盗贼之中,也不知往哪里去了。刚才伺候半天云的那两个妇人却走过来,将玉娇龙请到一间较小的屋子之内。
这屋子也没有窗户,只用一块布幕遮挡着,里面有一张板床,有用木头钉的一张歪歪斜斜的桌子,桌上摆羊油烛台。一个妇人请玉娇龙在板床上落座;另一个妇人出去,待会儿就拿来了一个瓦壶和一只粗茶碗。玉娇龙此时本来渴极了,可是见妇人倒了一碗红黑色的热茶送给她,她还是不敢喝,先叫这妇人尝了尝,她才入口。但这茶虽比不上她一向用惯了的那芝兰香茶,粗碗更比不得她素日使用的那金杯玉盏,可是竟觉得非常地好喝,一连喝了三大碗,心中才算痛快了。
此时又有喽啰送来了酒肉,可是没有饭食。酒是玉娇龙所不敢喝的,可是那盘里的肉,她尝了一块,还想吃;于是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捏着肉吃,也吃不出来是羊肉还是牛肉。连吃了几块,觉着不太饥饿了,便侧过身来,向两个妇人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是良家妇女被半天云抢来的不是?”两个妇人全都摇头说:“不是!”一个就说:“我们是从甘肃来的,罗大爷把我们雇来的,因为我们会唱曲。”玉娇龙惊讶着问说:“刚才是你们唱曲吗?唱什么天地冥冥……”妇人摇头说:“刚才我们没唱。”玉娇龙又说:“半天云是个大盗,这地方靠近沙漠,山既高地又险,你们跟他做什么?”妇人说:“罗大爷有钱,他并不是贼,他养着一千多匹马,他的人也很好,并不是恶人。”玉娇龙又吃了一惊,回想刚才那半天云,虽然相貌长得是那样狰狞,可是说话颇懂情理,而且刀法极佳,莫非他也是一个怀才不遇之士,流落于沙漠,不得已才做了盗贼?想了会儿,觉得身体十分疲乏,想要躺在板床上休息一会儿;可又恐怕群贼闯入,将自己杀害,所以她就挣扎着精神静坐。
这时听外面的嚣杂的声音已然消散了,只有人的脚步声和一阵阵的马嘶之声。玉娇龙就想:“自己今天也是太冒险,单身来到这里,虽然自信武艺高强,但是他们的人太多,倘若他们一拥齐上,自己也怕难以脱身。今天看半天云通情达理得又可疑,莫非他是正安排着什么诡计,明天再来对付自己吗?”想到这里,便霍然站起身来,才要出屋去看,忽听又有人唱起歌来,唱的又是:
天地冥冥降闵凶,我家兄妹太飘零;
父遭不测母仰药,扶孤仗义赖同宗。
……
声音很近,并且声调较前益为激昂。玉娇龙就回头向那两个妇女问道:“这是什么人唱歌了?”一个妇人就悄声答说:“这就是寨主半天云,他时常唱这首歌。”玉娇龙纳闷着问道:“他在这里有什么兄妹吗?”妇人摇头说:“没有!”玉娇龙又说:“他倒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要来此当强盗?为什么他头发和胡子很长,生得那怪样子?”妇人又摇头说:“不知道!”这时却听外面马嘶之声又起,并且有许多人说话之声,玉娇龙就挺剑出屋。却见淡淡月光之下,有许多人正在忙乱着备马收拾东西,人丛中仿佛还有人唱着那激昂的歌调,是什么“我名曰虎弟曰豹……”玉娇龙就高声叫道:“你们这伙贼人又要去做什么?”却没有人来回答她,只是许多贼人都说着笑着,骑上马往山下走去了。一阵蹄声大乱,走去了很多人马。山外蹄声渐远,这空谷中却越来越清静,刚才那激昂的歌声也不知飘往哪里去了。
玉娇龙就提剑去找人,只见这里留下的贼人已很少了。玉娇龙就抓住了一个,用剑逼问道:“那些人往山下做什么去了?”这贼人就回答:“他们都走了,因为我们寨主说你是一位女侠客,你既叫我们散伙,我们就得走开。再说这地方我们也不愿住了,现在要搬到别处去,寨主带着他们先走,明天我们把房子拆了,也找他们去。”玉娇龙大怒说:“我是叫你们改邪归正,谁叫你们又到别处去作恶?来!快给我一匹马,我要追上半天云去问问他!”
当下,玉娇龙就用剑逼着贼人索要了一匹马,她就纵骑离了山谷。这匹马跃过了许多山石,又来到平地之上,她将剑插在鞍旁,挥鞭去追。但是这时星月愈暗,风沙又起,那群盗的马蹄如潮水一般滚滚涌去了。玉娇龙追出了很远,也没追获一个贼骑;她就勒住马,回想刚才的事,真如一梦似的,那半天云果然是个奇特的贼人。
此时,玉娇龙也不再想回那山谷,也不愿去追半天云,她只在茫茫的大地,沉沉黑夜之下,策马款款走去。她也不顾方向,更不知自己将要往哪里去!回想:自己十一岁之时,在师父高云雁第一次外出之时,私窥了那两卷《武当拳剑全书》,并誊出来一部副本秘藏。由那年起,自己就连师父全都避着,专心研习书中所示的技艺,现在已六七年了。今天第一次在风沙中试技杀贼,刚才又与半天云比武获胜,果然所向无敌。自己既然有如此的武艺,为什么不做些惊天动地之事,而甘心在深闺中雌伏呢?如此想着,她是十分高兴,竟忘了疲倦,催马向下走了也不知有多少里路,天就渐渐发亮了,身后已起了紫色的朝霞。由此才知自己是正往西走,地越走越旷,竟是一片草原。四下一看,辽远之处也没有什么峰颠,只听呜呜的马嘶。
又走了不一会儿, 不觉着已走进了马群之中,四周的马不下一二万匹,全都在啃着地下的青草。玉娇龙就知道这里必是一座牧场,向远看见了一座白色的帐篷;玉娇龙忽然又觉着口渴了,她遂就用鞭子驱赶着旁边的马群,往那帐篷走去。她原以为里边住的必是蒙古人,及至来到临近,却见由里边走出一个女子。身穿花布短衣,脚下穿着马皮靴子,头上跟自己一样,梳着两条辫子。年纪比自己略长,肤色很白,鼻子很高;玉娇龙就知道这一定是“哈萨克”人,遂就一举手。那姑娘迎上前来,先跟她说哈萨克话,玉娇龙摇头,告诉她说:“我听不懂!”那姑娘才知道玉娇龙是个汉人,遂就问说:“你是从哪儿来的?”这句话说得很是流利。玉娇龙倒颇为惊讶,便笑了笑,下了马,就说:“我很渴!你们这里有水给我喝一点?”那姑娘点点头,说:“水有。”她过来把玉娇龙由盗窟中所得来的那匹紫马看了半天,她顾不得再跟玉娇龙说话了。
玉娇龙就从鞍下将剑抽出,那姑娘看着也不大惊异,只用双手拿着马的嘴,要看马有多少个牙,玉娇龙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问说:“你是哈萨克人吗?”这姑娘点点头,玉娇龙笑着说:“你的汉话还说得很好。”这姑娘说:“我常跟爸爸到伊犁去做买卖,什么话我都会说。”她还向那匹紫马恋恋不舍,但因为玉娇龙催促着她,她只得带着玉娇龙进到帐篷里。
原来哈萨克的帐篷跟蒙古包一样,是用马毛毡子搭成,外观是圆顶,四面也都是圆的,不太高。一进到里面却觉得很高,很宽敞,因为帐篷里把地挖下很深,地上再铺上毯子。所有的器具和人全都在这毯子上,哈萨克的人都是以游牧为生。
当下玉娇龙一进来,见只是一个老婆子坐在那里,这老婆子不会说一句汉语,那姑娘就说:“这是我的妈妈。”玉娇龙行了礼,就盘腿坐下。那姑娘遂给玉娇龙斟茶,斟茶所用的是一只木碗,里面并非是茶,却是一种发酸的马奶。玉娇龙喝了两口,觉着不好喝,就赶紧放下了。那姑娘却用手捏着玉娇龙的平金的坤鞋,问说:“你怎么不是缠的小脚?”玉娇龙说:“我是旗人,我们旗人姑娘向来跟你们一样,是不缠脚的。”遂又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姑娘就用她们自己的话说出了她的姓名,并说她的名字就是“美霞”的意思。遂又问玉娇龙,玉娇龙就自称姓龙,现在是独自一人,要往伊犁去。美霞似乎很羡慕她,拉她出来,就指着跟前的马群说:“这二万多匹马全是我家的,我父亲是个大商人,又是百户长,现在是要开赛马会,他预备去了。你既然是骑马来的,咱们俩人就先赛一赛如何?等过两天,我带你去看赛马会!”玉娇龙却摇头,说:“昨天我走了一夜,现在已很累,我不能跟你赛马。”美霞却笑了一笑,她似乎要在玉娇龙的面前施展施展身手,就拉过了玉娇龙的那匹马,扳鞍上去,就在这广大的草原之上驰骋起来。在近处时,她在马上还向玉娇龙笑着,后来她越驰越远,人马越来越小,就如同一个小黑点儿似的。
玉娇龙眼见着朝阳、原野、马群、骑女,觉着心中十分畅慰,精神也顿增了一些,遂也不甘示弱,由马群中挑选了一匹黑马,飞身上去。这匹马本来没经人骑过,性情极劣,既无笼头,又无鞍鞯,玉娇龙只仗着用手抓住它的鬃。可是这匹马又不住地抬头,跳跃。玉娇龙又紧紧以拳头捶打马胯,这匹马就如同飞似的,冲开了马群跑走了。那边的美霞也催马迎过来,大声惊叫道:“不好!这马可骑不得!”玉娇龙纵马从美霞的身边掠过,并趁势由美霞手中夺过了皮鞭,连挥几鞭,马更颠跑得快。
一霎时跑出足有二三十里,玉娇龙回首看了一眼,觉得刚才那些马群全都离着太远了。玉娇龙赶紧用力揪着马鬃,想要将马拨回,却不料揪断了一大把鬃毛,这匹马不但不回头,反倒扬头急嘶,前足跷起,几乎要立起来。玉娇龙坐立不住,就被马一摔,立时摔了下来。马跑远了,玉娇龙的身子却倒在乱草之中,她觉着头晕眼黑,一阵迷糊,爬不起来。过了也不知有多少时候,她才渐渐地苏醒,呻吟两声,才一翻身,但觉后脑发重,就又躺下了。两旁的茂草被风吹着都覆住了她的脸,只见天空浮荡着白云,四周听不见马嘶,也看不见人影。费了半天的力,她才在草中坐起。看了看,两只手已被地上蒺藜刺得出了血,如同染了胭脂似的,摸摸后脑,觉得头发上很黏,原来也出了血。玉娇龙心里一难受,不禁流下眼泪。勉强站起身来一看,就见绿草无边,被风吹得起伏,如同波浪一般,自己的身子仿佛落在茫茫的大海之中,眼前除了禽鸟飞翔,什么也看不见。玉娇龙就将头上罩着的罗巾解下,擦了擦手上的血,就一步一步地走去,想要再找着哈萨克的帐篷。可是她的两腿已被摔伤,行走艰难,而且这么广大的草原,周围不知有几百里地,哪里去找那马群和那小小的帐篷呢?
她走了半天,才走出不多远,心中焦急极了,暗想:“这里和沙漠一样,恐怕我在这里就要渴死饿死了!虽然武当书上所传示的武艺不少,但也没有千里飞行之术呀!”她的心中十分难过,勉强挣扎着又往下走,直走到日色平西,她还是没有走出这片草地,腹中又饿了,而且双腿疼痛。她便又卧在草地上,叹了口气。待了一会儿,眼看天上的云光俱已变红,一群群的乌鸦从头上掠过,晚风也阵阵吹来,眼看天色就晚了。玉娇龙心中更懊烦,周身更无力,索性闭上了眼睛。
随着香港导演李安奥斯卡获奖影片《卧虎藏龙》在全球的风靡,民国时期武侠小说家王度庐也重新被人关注。作为旧派武侠小说的代表,他善于将武侠与言情结合,充分把握江湖儿女内心的矛盾、人性的挣扎、爱恨交织的复杂情境,写情则缠绵悱恻,荡气回肠,写义则慷慨侠烈,血泪交迸。名门之女玉娇龙和沙漠大盗罗小虎,倾心相爱最终却不得不分离,读来令人扼腕叹息。选段描写了二人初次相识的情景,人物心理和性格鲜明突出,阅读时要注意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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