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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漫谈细节 | |
作者:魏金枝 文章来源:人民教育出版社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6/6/10 | |
[细节描写有什么作用?有什么局限性?分别做成卡片。 本文为说明细节描写的作用,举了许多例子,试为每个例子做一张卡片,文字尽量简洁。] 西洋人有句谚语,叫做“一石三鸟”。用一颗石子,能打下三只鸟来,自然是个高手;用一颗石子打下两只鸟,甚至只是一只,我看也还是有收获的了。怕只怕一石打不下一只鸟,甚或打出了许多颗石子打不下一只鸟来,那就真真是徒劳无益了。 作家在作品中的细节描写,情况也常是这样。有些高明的作家,有时只用一个简短的细节描写,就可以描写出时代的气氛、人物的性格,同时也带动故事的进行,这就是“一石三鸟”。而有的则只能把一个细节描写兼起两个作用,有的则只起一个作用;更有的则尽管一个细节接着一个细节的写,却总是劳而无益,反而引起读者的厌烦。那就是把石子打到了读者的头上,把读者的头也打破了。 作品中的一个细节描写,固然还不能保证一篇作品的成功,但许多个有力的细节描写,却就可以保证一篇作品的成功,这像许多细胞的健康,可以保证一个人的生命的健康一样。如其细胞而变成肿瘤,自然也可以影响一个人的生命。自然,这样的情况是不多的,通常的毛病,只是可有可无的交待,可有可无的渲染,但于作品却是累赘。 细节描写的得当不得当、有力没有力,是否能起“一石三鸟”的作用,自然和作者的熟悉不熟悉生活、理解不理解生活,有根本的关系。但从写作的角度来说,却又关涉到选择题材的问题,关涉到提炼题材的问题。一块垫在杠杆下的石头,可以比几十百人的作用还大;一块几分重的金子,也可以够得上几千斤白铁的价值。好的细节描写也是这样,寥寥几笔,就能描写出人物的精神面貌和生活真实。 写一个犯人在最后受判时画押,通常总是迟疑地颤抖地执着笔,无可奈何地画上一笔就算。鲁迅写阿Q的画押就大大不同,他写的画押却是独一无二的阿Q式的:一面是“使尽平生的力气画圆圈,他生怕被人笑话,立志要画得圆”;而另一面却是“这可恶的笔不但很沉重,并且不听话,刚刚一抖一抖的几乎要合缝,却又向外一耸,画成瓜子模样了”。我看,即使没有看过《阿Q正传》全文,不知道阿Q的平生为人,单就这一节画押来看,阿Q的麻木、无知以及精神胜利法,岂不是都尽情地表露出来,然而那只是一个最后判决的场面描写。 再来看孔乙己的吃豆吧。孔乙己把茴香豆分给孩子们一人一颗以后,孩子们却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孔乙己怎么办呢?一面是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下腰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一面是:“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道:‘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孔乙己已经说过豆已不多了,却为什么又要直起腰再去看看豆呢?原因很简单,就是:豆是不多了,但小孩们的小脸却很可爱,而要豆的愿望也颇迫切,于是善良的孔乙己就又去看看他的豆了。这不是我的杜撰,也不是我的空想,这里有“弯下腰去”“直起腰来”可做见证,在他“弯下腰去”“直起腰来”和孩子说话的时候,孔乙己是面对着孩子们的,不是为了孩子们的笑脸相向,要求豆吃,他又何必再去看一看豆碟子呢?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细节描写,不但写出了孔乙己的善良,以及无可告语的寂寞,而同时也抵销了他的偷书被打等等的恶行,达到了作者从腐朽中找出发光的灵魂的目的。 细节描写,自然也可以用浮雕的方法来处理,但有些浮雕的写作方法,暴看起来似乎只是浮光掠影地淡淡的几笔,而笔力所到,却是深刻而尖利的。再以鲁迅的《离婚》[〔《离婚》〕见《鲁迅全集》第2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323页。]为例:正当爱姑诉说得不能自制的时候,七大人“忽然两眼向上一翻,圆脸一仰,细长胡子围着的嘴里同时发出一种高大摇曳的声音。‘来──兮!’七大人说。”就是这么一来,全客厅就变得鸦雀无声,连忿忿不平的爱姑,也立刻觉得自己太放肆,已经犯了错误,只得自己请求,“专听七大人的吩咐”了,七大人的想打喷嚏,是偶然的吗?在生理作用上来说,自然是偶然的,并不和爱姑的放肆有关,但从心理来说,七大人却原是借了打喷嚏的机会,来显示他的威风,并借以威吓不断诉说的爱姑的。这叫做男不与女争,大人不和小人相争,原是封建官僚的格言。那么,是不是真的不争呢?不,自然是要争的,只是以不争的形式来争,以杀人不见血的刀来杀人罢了。正唯因为这样,作者才写出了官僚地主们从精神上来统治人民的可怕,比那种私设公堂、施用酷刑等等,还要恶毒十倍百倍。从这里来看,作者用的是劲道,而并不是蛮力,他所要进攻的是敌人的心灵深处,而不是像猪八戒那样,只用钉耙去筑敌人的大门。 自然也有季节、景物、风俗、习惯等和人物性格关系不大的细节描写,但也决不是和人物性格、时代气氛截然无关的,要是截然无关,那就可以绝然不写。请看鲁迅在《示众》中对街景的描写吧:“热的包子咧,新出屉的……。一个十一二岁的胖孩子,细着眼睛,歪了嘴在路旁的店门前叫喊。”就在这个孩子的叫喊中,作者不但写出他在长夏中的睡意、厌倦和无聊,把毫无热气的冷包子叫做热的新出屉的;而且也同时写出了他所在的那个城市的落寞、死寂和穷困。原来这个孩子是机灵而且活泼的,一见到有新鲜的事情发生,他也能像“用力扔在墙上而反拨过来的皮球一般,忽然飞在马路的那边”。但这个城市是死的,孩子的肉体虽然没有死,可是他的精神,却已被麻醉得和这个城市一样的死寂了。 鲁迅在《风波》[〔《风波》〕见《鲁迅全集》第1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332页。]中描写赵七爷的出现,笔调是非常简单平易的:“赵七爷一路走来,坐着吃饭的人都站起身,拿筷子点着自己的饭碗说:‘七爷,在我们这里用饭!’七爷也一路点头,说道:‘请请。’”但在这里,不但写出了绍兴人在吃饭时招呼客人的习惯,也写出了穷人们招呼地主的方式,穷人和地主的身份是鲜明而真实的。然而更真实的是赵七爷的性格,当他走到七斤饭桌前的时候,主要是想告诉七斤,“皇帝坐了龙庭了!”但是他不说,只是在细细地研究他们的饭菜之后,把是否听到了风声的话,毫不介意中带了出来,而让七斤自己来说,“皇帝坐了龙庭了!”这就活画出一个反动地主的奸恶。 再说一次鲁迅的作品──《秋夜》吧。鲁迅在《秋夜》的一开头就写:“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说有两株枣树,不更简截而明了吗,为什么既说有两株树,又要再分开说:“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呢?显然是作者在看墙外时,除开看到枣树以外,并没见到旁的什么树,发生了一种厌倦、寂寞的感觉。所写的固然是树,而发生厌倦和寂寞之感的却是人,原来作者还是为了人而写枣树的。 以上,我已经从鲁迅的作品中,选了许多例子来说明细节描写的作用,这倒并不是别人的作品中没有例子可举,只是因为大家熟知鲁迅的作品,而我也常读鲁迅的作品,这就叫做“就近取譬”。然而为了证明“有为亦若是”,我也想举些今人和古人的作品为例。 茹志鹃同志最近写的《如愿》,有这么一段小小的插曲:当何大妈的小孙女阿英,由何大妈带着出门去的时候,明明不是买菜去的,而阿英却“忽然抽出手,飞快地又跑了进去。一会儿,她气吁吁地把一只菜篮送给奶奶说:‘奶奶,我们忘记带菜篮了’。”这段细节描写是如何的突然,又如何的传神。不写这个忙里偷闲的细节,决不会损伤作品的毫毛,然而一写了这个细节,却给作品带来闪烁的光彩。为什么?因为这里正写出了何大妈过去的厨房生活,连小孙女也摸熟了何大妈的生活,在早上,就得带着菜篮上街。当我读到这个细节时,我竟发生了惊奇的感觉,仿佛这是从空而降一样。然而细细一想,这原来是何大妈的生活历史的写照,也是何大妈今日生活的反衬。假如我们用平铺直叙的办法来处理,却要浪费多少篇幅、笔墨啊! 最近发表的朱道南同志的《回忆“广州起义”》,其中也有许多这样的细节,当胖大姐被公今寿取笑的时候,“胖大姐气忿地咬着牙,狠狠地在公今寿胸部打了一拳。公今寿没防她会动手,被打得站不住脚,向后退了两步。胖大姐怕他摔倒,又拉了他一把”。这个“打他一拳”,又“拉了他一把”,写的多么有分寸,正是正确而鲜明地表示同志间的天真的玩笑,和亲密的友爱。这不但写他们之间外部的行动,也写出了他们在思想情感上的内部关系。另一处是描写炊事员的一段。“一个不知好歹的炊事员,从‘新新公司’‘中国银行’拣来了半面盆钞票、手表和戒指,……笑嘻嘻地说:‘同志们,我奉送每人一只表,大家开开洋荤,省得站岗点香。还有钞票……’”这样的一个炊事员,自然觉悟是不高的,但恐怕也并不很低,因为他不是为了个人自私,而是为了“奉送”大家。以他的心来说,对革命是喜悦的,对同志是友爱的,就只是没有知道革命的真正利益。但是,我们要写人物,就是要以适当的分寸写出人物所站在的地位,这样,才能把人物之间的一丝一毫的差别,都恰如其分地刻画出来;这样,人物才是活生生的具有各自的性格,而作品也才能丰富多彩。 自然,在小说创作中,是以故事结构为纲要,以人物活动为中心的,细节描写是决不可少的基础,就是诗,特别是叙事诗,细节描写也居于很重要的地位。不妨举古人李白的诗为例。李白在途逢故人的诗中写道:“马上相逢揖马鞭,客中相见客中怜”。短短的两句开场白,就写出了马上相逢,双方行色仓促、心情欣喜的神气。至于《行路难》中的“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那就更进一步,写出了一个忠君爱国的诗人,只落得闲坐在溪水旁边,拿着钓竿钓鱼。他钓的是鱼,实在只是一种希望在渭水边碰到圣主明王的象征,因此在他头脑中的思想,却早已跑到圣主明王的身边去了。假使我们用散文来写,要写得这么复杂、曲折,不知要用多少笔墨,然而他却只用两句诗就写出来了。 杜甫是诗史大家,要举他的诗句为例,是举不胜举的。现在且以他的《羌村》为例吧。他写他的回家时节,正是阴历八月间的傍晚,诗的头两句,就是“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景色已经非常鲜明,但他还要补上一句,叫做“柴门鸟雀噪”。这时就进一步切近的写到了自己的家门,自己家门上的傍晚景色──鸟雀噪。鸟雀噪是鸟雀就要回巢了,因而又引出他自己的回家,发生一种像鸟雀回巢时同样欣喜的情感。再进而见到了妻孥,但是,妻孥却发生了惊奇,因为认定他已死亡,而今忽然见到,以至于不得不惊怪。惊怪虽然过去了,照理应该高兴了,但又是痛定思痛,而不免于“惊定还拭泪”。再后面“邻人满墙头,感叹亦歔欷”,许多邻人爬到墙头上来觑探,并且为此叹气。最后则是“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虽然夫妻相聚了,还疑心是做梦。为什么会疑心是做梦呢?正因为过去的惊吓还没有过去,而以后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保障。这么短短的一个描绘,竟然追叙到过去,穷想到未来;无穷的忧虑,只用梦寐两字便都写出来了。拿这诗来说,除开其中“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两句是写意以外,其余就都是细节描写。可见细节描写的应用范围很广,只是在表现的方式上有些不同而已。 但是,细节描写虽然在各种文字形式的创作中,有着这样的重要性,可是它到底只是作品中的一枝一节,它还是不能把整个作品的主题思想,连同某个人物性格的几个方面,或作品中整个故事结构的全部功效,完全负担起来。很显然,要完成那么许多复杂而重要的责任,还得有一个强有力的用以贯串这些细节的主题思想和性格完整的一些人物,以及连结这些细节的故事结构,才能成为一个有机体,发出艺术的巨大威力。用一个大体相称的比喻来说,细节描写只是人们身上的细胞,顶多也只是一肌一肉,还必得有撑架这些东西的骨骼,结连这些东西的筋脉,以及由这些东西一同组织起来的脑子和心脏。虽然显露在我们眼前的是血肉,但隐蔽在内部的骨骼、心脏和脑子,却担任着更为重要的任务。因此,把细节当作与主题思想、人物性格甚至和生活真实无关,固然是荒谬的,反之,把细节描写作为主要部分,而且把两者分离开来说,也是不着实际的庸俗之谈。 最后,还得补说一下,尽管恩格斯说过,“除开细节的真实之外,还要正确地表现出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这并不等于说在选择细节,或在提炼细节之时,不叫作家作最有效的工作。因为典型的环境或典型的性格,正要许多适当而具有活力的典型细节来完成它。也唯有把许多有典型意义的细节有机地贯串起来,组织起来,才能达到从典型环境中描写典型性格的任务。 (自《文艺月报》1959年9月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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