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三国志?武帝纪》（中华书局1982年版）。本文各节文字不相连接。陈寿（233—297），字承祚，巴西郡安汉县（四川南充）人。西晋史学家。

太祖〔太祖〕即曹操。曹操在世时并未做皇帝，他的儿子曹丕代汉称帝，建立魏朝，追尊他为武皇帝，定庙号为太祖。少机警，有权数〔权数〕意思是善于出谋划策，随机应变。，而任侠〔任侠〕打抱不平，仗义行事。放荡〔放荡〕恣意放任，行为不检。，不治〔治〕从事，讲求。行业〔行业〕操行和学业。，故世人未之奇也；惟梁国〔梁国〕王国名。故城址在今河南商丘南。桥玄、南阳〔南阳〕郡名。故城址在今河南南阳。何〔〕念yóng。异焉。谓太祖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命世之才〕安邦定国的人才。不能济〔济〕拯救。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光和〔光和〕汉灵帝刘宏的年号（178—184）。末，黄巾〔黄巾〕即黄巾军。起。拜骑都尉〔骑都尉〕官名。职责是统率皇帝的卫军。，讨颍川〔颍川〕郡名。在今河南禹县。贼。迁为济南〔济南〕王国名。故城址在今山东历城县东。相〔相〕官名。王国的相，由中央政府直接委派，掌握王国行政大权。，国有十县，长吏〔长吏〕指各县的令、长。多阿附贵戚，赃污狼藉，于是奏免其八九；禁断淫祀①〔淫祀〕不合礼仪的祭祀。淫，过分。，奸宄〔奸宄（guǐ）〕违法乱纪的人。逃窜，郡界肃然。久之，征还为东郡〔东郡〕治濮阳县。故城址在今河南濮阳。太守；不就，称疾归乡里。

顷之，冀州〔冀州〕东汉末年，治所常设在邺地，故址在今河北临漳西南。刺史王芬、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连结豪杰，谋废灵帝，立合肥侯，以告太祖，太祖拒之。芬等遂败。

二月〔二月〕指初平元年二月。初平为汉献帝年号（191—193）。，卓〔卓〕即董卓（？—192）。字仲颖，陇西临洮（今甘肃岷县）人。东汉末年权臣。他拥兵自重，乘宫廷内乱的机会带兵进驻京城洛阳，废掉灵帝，新立汉献帝，他自己则进位相国。董卓专制擅权，滥施酷刑，打击、迫害官僚，并纵容士兵在洛阳城里大肆抢掠，他的暴行招致地方军阀豪强的讨伐。闻兵〔兵〕指兴兵讨伐董卓的义军。起，乃徙天子都长安〔都长安〕在长安建立国都。。卓留屯洛阳，遂焚宫室。是时绍〔绍〕即袁绍。屯河内，邈、岱、瑁、遗〔邈、岱、瑁、遗〕分别指张邈、刘岱、桥瑁、袁遗，下文的“术”指袁术，“（zhòu）”指孔，“馥”指韩馥，他们都是义军的将领。屯酸枣〔酸枣〕县名。故址在今河南延津西南。，术屯南阳，屯颍川，馥在邺。卓兵强，绍等莫敢先进。太祖曰：“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闻山东〔山东〕这里大概是指太行山以东。兵起，倚王室之重〔倚王室之重〕意思是凭借汉室的权势威望。因为此时献帝为董卓所挟制，所以这样说。，据二周之险〔二周之险〕指洛阳。二周，指西周和东周。西周和东周的国都故址都在洛阳附近。，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①〔无道〕暴虐，不行德政。行之，犹足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也。一战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遂引兵西，将据成〔成〕县名。故址在今河南荥阳。。邈遣将卫兹分兵随太祖。到荥阳汴水，遇卓将徐荣，与战不利，士卒死伤甚多。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被创〕受伤。，从弟〔从弟〕堂弟。洪以马与太祖，得夜遁去。荣见太祖所将兵少，力战尽日，谓酸枣未易攻也，亦引兵还。

太祖到酸枣，诸军兵十余万，日置酒高会，不图进取。太祖责让〔责让〕责备。之，因为谋曰：“诸君听吾计，使渤海〔渤海〕指袁绍。他当时为渤海太守。引河内之众临孟津〔孟津〕关名。在今河南孟县南。，酸枣诸将守成，据敖仓〔敖仓〕地名。在荥阳西北山上。，塞辕、太谷〔（huán）辕、太谷〕都是关名。在洛阳东南险要之地。，全制其险；使袁将军〔袁将军〕指袁术。率南阳之军军丹、析〔丹、析〕即丹水县和析县。丹水县故址在今河南淅川西。析县故址在今河南西陕。，入武关〔武关〕在今陕西商县东，北接高山，南临深涧，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以震三辅〔三辅〕辖区在今陕西渭水流域一带。。皆高垒深壁〔高垒深壁〕意思是军营的围墙筑得高高的。垒、壁，军营的围墙。，勿与战，益为疑兵〔疑兵〕为了迷惑敌人而布置的军队。，示〔示〕表明。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以顺诛逆，可立定也〕意思是用顺应天意和民心的军队讨伐违背天意和民心的军队，可以立刻取得胜利。诛，讨伐。。今兵以义动，持疑而不进，失天下之望，窃为诸君耻之！”邈等不能用。

初，公为兖州，以东平毕谌为别驾①〔别驾〕别驾从事史的简称，为州牧、刺史的佐史。。张邈之叛〔张邈之叛〕指张邈叛归吕布一事。也，邈劫谌母弟妻子；公谢遣之〔谢遣之〕意思是让他去吕布那儿。谢，辞。，曰：“卿老母在彼，可去。”谌顿首无二心〔无二心〕意思是毕谌表示不会离开曹营去吕布那儿。，公嘉之，为之流涕。既出，遂亡归〔亡归〕逃到（吕布那儿去）。。及布破，谌生得，众为谌惧，公曰：“夫人孝于其亲者，岂不亦忠于君乎！吾所求也。”以为鲁〔鲁〕王国名。治鲁县，在今山东曲阜。相。

十一月〔十一月〕指建安十九年（195）十一月。，汉皇后伏氏坐昔与父故屯骑校尉完〔完〕即伏完。书，云帝以董承〔董承〕汉献帝的国舅，曾受汉献帝的密诏，谋划诛灭曹操，事情泄露后被杀。被诛怨恨公，辞甚丑恶，发闻〔发闻〕发觉。，后废黜〔废黜〕意思是取消皇后称号，贬为庶民。死，兄弟皆伏法〔伏法〕犯法被杀。。

评曰：汉末，天下大乱，雄豪并起，而袁绍虎视四州，强盛莫敌。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鞭挞宇内〕意思是用武力征天下。，揽〔揽〕采取，运用。申、商〔申、商〕申指申不害，战国时郑国人。商指商鞅，战国时卫国人。他们都主张法治。之法术，该〔该〕兼备。韩、白〔韩、白〕韩指韩信，秦汉之际的名将。白指白起，战国时秦国名将。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器〕才能。，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皇机〕指朝政大权。，克〔克〕能够。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①〔抑〕连词，表示轻微的转折。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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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的作者陈寿本是蜀国人，蜀国灭亡后到了西晋。《三国志》写成于西晋时期，因为西晋奉曹魏为正统，所以该书也以曹魏为正统，体现在体例上就是把魏的各位君主列入“纪”，按照《史记》确定的惯例，为天子作传叫“纪”或“本纪”。陈寿身为蜀国人，在感情倾向上是偏于蜀国的，对此前人多有定论，但作为具有“良史之才”的他，在叙述人物和事件时还是显出客观公正的态度，没有让感情模糊了他对重要历史人物的基本评价，他写《武帝纪》即是如此。本文所选的几个片段，既表现了曹操过人的胆识、谋略以及爱惜人才等优秀品质，也没有回避他的暴虐，结尾总评曹操是“非常之人，超世之杰”，不失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