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现代。 地 点:一个退休工人的家。 人 物:老头子、老太太。
〔幕启。 〔桌上放着丰盛的菜肴。老头子坐在桌旁拉着京胡,心情不好,因此琴声干巴巴的没有韵味,有些焦躁。 〔老太太端着一个汤碗上来。
老太太 今儿个是怎么了?都过了十二点了,一个也不回来。(看看窗外)我说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拉、拉、拉,孩子们到现在还不来,你就不兴去叫叫?(把汤碗放好) 老头子 我说你呀,贱!放着好吃好喝的什么时候不能吃?非等到礼拜天孝敬那两个狼崽子?哼!(又拉京胡) 老太太 别拉了!怎么的啦?狼崽子也是我生我养的,我愿意。孩子们一个礼拜就回来一次,乐乐呵呵地有啥不好?上个礼拜也不知道你吃错了什么药,骂完了老大骂老二,你看把你能的。我买的菜我做的饭,要骂也轮不到你。你看看,骂得孩子们都不敢回来了。 老头子 是我要骂的?要不是你总在我耳边叨叨叨、叨叨叨,怨儿媳妇不帮你烧饭做菜,怨两个狼崽子不帮你收拾收拾,累得你头疼腰疼屁股疼,我能骂他们?说我。 老太太 啊,我说了,我也没叫你骂他们。你要是心疼我就不能帮我做些事?一天到晚拉你那个破胡琴。 老头子 哎,你说对了,我现在就是“拉胡琴的儿子──吱(自)咕(顾)吱(自)”。他们不来更好,咱们吃。来,吃。 老太太 可也是,好不容易把他们拉扯大了,连礼拜天都不回来了,让我白做了这么多菜。 老头子 我说你这个人,就是贱。平时咱们就不能吃好点?非要攒到礼拜天让他们来胡吃海造?跟鬼子进村一样。 老太太 你这个人怎么专会说别人?你就不兴检查检查自己?你干嘛平时尽抽烟袋锅,到礼拜天就买一包“红塔山”孝敬那两个狼崽子?哼,说我。 老头子 啊,买“红塔山”怎么了,我就有一到礼拜天就抽“红塔山”的毛病,你管得着吗? 老太太 (拿起放在桌上的“红塔山”)那你抽啊,怎么都过去大半天了,你还没拆包啊?我说你啊,才真是贱! 老头子 你!我说你怎么老爱瞎叨叨,少说两句行不行?他们不来我们是不能吃还是怎么的?来,吃!你来啊,老往外瞅个啥? 老太太 哎,我说,咱们还是再等一会,行不?孩子们念书那时候,咱们家多会儿也是等人齐了才开饭,这还是你定下的规矩。 老头子 说那些干啥?现在他们不是翅膀都硬了吗? 老太太 唉──你说,他们没长大那会儿,天天盼着他们长大,可一眨眼他们怎么都长大了呢? 老头子 唉,我也觉得快了点。老大上小学那天,天下着雨,我背着他,你在旁边打伞送他上学去,就跟昨天的事一样…… 老太太 可不是咋的。那次他考试不及格,吓得不敢回家,把我急的,到处找。等我找到他以后,你猜孩子说啥?说怕爸爸打他……你从来就没对孩子好过,不是打就是骂。上个礼拜天你要是不骂孩子,这会儿一家人早就乐呵呵地坐在一起吃饭了。 老头子 你又来了。噢,我这个当爹的骂他们两句都不行了?还记仇? 老太太 孩子们大了,都有脸! 老头子 那,那他们不来就不能把咱们的孙子、孙女送过来? 老太太 说的也是。他们兴许有事,那也该把小孩子送过来,还怕爷爷、奶奶亏了他们?你瞅瞅,这个蛋我炖得多嫩,我是专门给小熊、小燕炖的…… 老头子 不来拉倒,我就不信他们不来咱俩吃了会中毒。(倒酒)来,咱俩可劲吃,可劲造。来,你愣着干啥? 老太太 哎(坐下),咱们吃。 老头子 (端起酒杯)我真弄不懂他们哥儿俩怎么这么混账!明明知道礼拜天家里做了好多菜,等他们来吃,等他们来造,他们怎么一点也不懂父母的心?啊?你说咱爹在世那会儿,咱们敢吗? 老太太 敢?打断你的腿!哎,不是我自吹,老爷子在世那会儿,三个儿媳妇里,他最得意我。 老头子 是啊,也真难为你了。特别是老爷子动弹不了的那些日子里,你没少吃苦。现在的儿媳妇啊,哼。 老太太 啥人啥命。我这一辈子拉扯小的,侍候老的,也对得起你们老陈家了。 老头子 我也没亏待你啊。 老太太 拉倒吧,年轻的时候你就是看不上我。 老头子 说那些干啥?年轻的时候心野,总想去……怎么说来着?噢,去那么潇洒潇洒。唉,你说我吧,苦了一辈子,到老也不知道啥叫爱情。 老太太 (生气地)我不知道啥叫爱情,我就知道过日子!我看你啊,还真有点老不收心呢,你去潇洒啊、去爱情啊,我不拦你。 老头子 说着说着就来了,老都老了,醋劲儿还那么大。 老太太 放屁!真是啥人养啥人,有你这个老没良心的,就有那两个小没良心的,说来说去就我一个人是大傻瓜! 老头子 行了,说两句就行了。来,吃。(又端起酒杯)来,来呀,你怎么这么别扭。噢,孩子不回来,就真的吃不到嘴里去了? 老太太 两个小没良心的,心里就一点儿也没有咱们两个爹妈? 老头子 你这人也真是,从现在起谁提他们我跟谁急。来,吃啊,我看看都有些啥菜?哟,红焖肉,“红焖肉,没个够”。你还记得不?那次你烧了一碗红焖肉,没等开饭就让那两个狼崽子吃完了。 老太太 你们爷儿仨就是喜欢吃我烧的红焖肉,所以我每个礼拜都烧一大碗。哎,我去拿个碗来,一会儿给他们哥儿俩送去。 老头子 回来!我不是说了吗,今天谁也不许提他们! 老太太 是我提他们了吗? 老头子 不是你还是我? 老太太 你要是不提起那碗红焖肉没等开饭,就让他们哥儿俩吃完了,我能想起去拿碗? 老头子 啊,我说了,我说的是他们小的时候,我没说今天。 老太太 我说怎么横竖都是你的理啊? 老头子 拉倒吧,来,咱们吃! 老太太 吃啥呀,气都让你给气饱了。 老头子 这又是何必呢?你呀,就是心胸不开阔,要我说呢,你也该出去走走,练练气功啊,扭扭秧歌啦…… 老太太 我才不去当那个老妖怪,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老头子 你呀,一辈子就没开化过。你看我,拉拉京胡,老哥儿们凑在一起溜溜嗓子,(有韵味地唱)“八月十五啊月光明哪,薛大哥月下东格里格齐格东,修写书文哪……” 老太太 行啦,“男愁唱,女愁哭,老太太犯愁瞎嘟嘟”。 老头子 你呀,不开窍。要不,你跟我去练练齐眉棍。(操起靠在窗边的齐眉棍,舞了两下)“练练身子骨,活着不受苦”。 老太太 拉倒吧,八十岁老太太 学耍猴,你少出我的洋相。 老头子 怎么是出洋相呢,老大、老二也希望你多出去活动活动。 老太太 (高兴地)他们哥儿俩说了吗? 老头子 怎么没说过,上个礼拜天不是还说了吗?咦,怎么又提起他们了。我说了今天谁提他们我跟谁急!你怎么记不住? 老太太 我可没提他们。 老头子 没提?那我怎么觉得你又说起那两个狼崽子? 老太太 你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不讲理,老了也霸道,也就能熊我吧。 老头子 不是我熊你,今天提到他们俩我气就不打一处来,吃饭吃饭。 老太太 这么多菜,他们不回来又得剩下,可惜了的。 老头子 (瞪着老太太)剩下就剩下,给狗吃也不给他们吃!今天他们别说不来,就是来了,我也要把他们打出去!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吃饭! 老太太 吃啥呀,菜都凉了,我去热热去。(端起汤碗)唉,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走到窗口下意识地看一眼,惊喜地)老头子,你看,他们来了,他们来了!(放下汤碗去开门) 老头子 来了更好,我正好把他们打出去。我的齐眉棍呢?噢在这儿,(拿起齐眉棍舞扎两下)看我怎么把他们打出去! 〔门外传来“爷爷!奶奶!爷爷!”的喊声。 老头子 (赶紧扔掉棍子,迎了上去,脸上笑开了花)别跑、别跑,宝贝儿,小心摔了…… 〔幕落。
──剧终
注:《家宴》选自《剧本》1997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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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富有生活气息的独幕话剧,风趣地描写了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在剧中,老头子与老太太斗嘴,表现了他们之间以及他们对儿子怎样的感情?
老头子一个劲儿地埋怨两个儿子,并声称要揍他们,但当“门外传来‘爷爷!奶奶!爷爷!’的喊声”时,却“赶紧扔掉棍子,迎了上去,脸上笑开了花”。对老头子的这种言行的反差,你是怎样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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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洒 醋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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