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文之中蕴含深 湖北省荆州市郢都中学 冯大海 30多年前,在那个是非颠倒黑白混淆的年代里,苍白的文化中流行过很多小儿科似的幽默,比如“一个黄昏后的早晨,有个年轻的老人,拿着崭新的旧刀,杀害死去的活人。”人们用这类明明白白的糊涂概念变换出诸多笑料,用以发泄心中的愤懑。其实,在我们的汉语中还有不少这类看似矛盾,而细细揣摩却又不无道理,有的甚至还很深刻的语句。现辑录数例,以供大家赏析。
1、归国学子青睐国产洋车。(2001年10月8日中央电视台“早新闻”) “洋车”分明是外国制造的,如“洋火”“洋油”等,凡沾上“洋”字的,必是舶来品,可这个句子在“洋车”前却冠以“国产”二字,似乎有些说不通,但稍一捉摸,却又符合实情:改革开放后,国外厂家纷纷来华办厂,在我们的国土上生产外国货,如“奥迪”、“桑塔娜”、“切诺基”等,不是“国产洋车”又是什么?我国加入“WTO”后,这种现象还会扩展到其它领域,以后,在我们的市场上出现的产品,只怕是“国”“洋”难分了,这也是经济全球化的必然结果。
2、战友们都说李向群是一个“清贫的富翁”。(1999年10月15日中央电视台“新闻30分”——李向群在98抗洪中献出了年轻的生命,被中央军委命名为“抗洪英雄”) 乍一听,“清贫的富翁”是一个自相矛盾的称谓,仔细听完这则消息,才知此言不虚。原来,李向群家确实有百万家产,其父经营有道,早已跻身百万富翁的行列,但李向群这个富家子从不伸手向家里要钱,而是靠每月不多的津贴生活着,除了用它置办必要的生活用品外,节余的钱他不是买书,就是捐给了灾区。“清贫的富翁”这个短语把一个普通战士主动磨砺自己甘愿过清贫生活而又乐于助人的高尚情怀表现了出来。
3、贫穷的奢侈。(2001年7月29日《文汇报》第6版) “贫穷”与“奢侈”向来是不搭界的,可现实生活中偏偏有这类怪现象:贫困县温饱尚没有解决,却偏要摆豪华宴;学校里座座危房不去设法改造,却偏要建超标准的楼堂馆所……还有另一种“贫穷的奢侈”,就是这篇杂文所指出的“人才高消费”现象:用人单位盲目引进高学历高职称的人过多,致使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进入工作单位后,“高能低就”,缺少驰骋的场所,导致学业知识的闲置,才华发挥不出来,郁郁不得志。
4、荒诞的真实。(2001年第6期《中学生阅读》[初中版]第24页) 极不真实、极不近情理才叫荒诞。不过,艺术允许想象,允许夸张,也允许荒诞,看《西游记》没人追问孙悟空大闹天宫,那天宫、玉皇大帝以及天兵天将是不是真实的存在——虽不是真实的存在,却是现实的真实反映;虽说荒诞,却又令人可信。“荒诞”同样有助于加深我们对社会现实的认识,贝克特的荒诞剧《等待戈多》,卡夫卡的中篇小说《变形记》不就是通过荒诞的情节来表现社会本质的吗?
5、他是共和国的孩子,同时也是共和国的祖父。(德国《明镜》周刊2001年12月9日《文学的太阳王》,转引自2002年1月21日《参考消息》“文化广角”) 从常识上讲,对于同一个对象而言,一个人不可能既是它的“孩子”又是它的“祖父”,但是法国大文豪维克多·雨果拥有这双重身份则是恰如其分的。作为公民,雨果理所当然属于法兰西共和国的孩子;但他又不是一般的公民,他不仅在行动上,而且在思想上反对帝制,再造共和,特别是他的著作,充满共和理念,使自由、平等、博爱等思想深入人心。因此,对于法兰西共和国而言,他是一位特殊的缔造者——一位在思想文化战线上奠定共和基业的“祖父”。200年前,他病逝后,整个法兰西为之哀痛,百万民众走上巴黎街头,向这位共和国的伟大儿子和“祖父”作最后的告别。
6、阿富汗:我心中遥远的近邻。(《世界知识》2002年第6期第44页) 这是一种很诗意的表达,“近邻”是就地理位置而言,而“遥远”是指认知距离。你从地图上看,阿富汗就像一只平放着的板鸭,细长的脖子(瓦罕走廊)向东伸去,张开的长喙咬住了中国的疆土,喙尖的弧线(瓦罕山口)便是中阿两国的共同边界——名副其实的近邻;虽是近邻,却无直接交通联系,你必须绕很远的路才能进入这个刚刚经过战乱的国度,文中所述的代表团就是绕道昆明、仰光、孟买、卡拉奇、白沙瓦才进入阿富汗的——这是何等遥远的旅程!为了使阿富汗这个近邻不再遥远,作者用了大量细节,比如,马拉莱女杰的故事,筒袍下的高跟鞋,别有洞天的帕格曼国王花园……等等,缩短了人们对它的认知距离。
7、十部重点推出的文学作品中塑造了许多优秀共产党员的形象……他们与我们普通人有着更多的日常的联系,是我们“熟悉的陌生人”。(摘自《壮丽多彩的文学画卷》,原载2001年6月16日《人民日报·文艺专页》) “熟悉”与“陌生”显然是矛盾对立的,但在文学画廊中,确有一些我们“熟悉的陌生人”,如这篇文章中特别指出的《智慧风暴》中的科教知识分子王选,《英雄时代》中创立了下岗一元店的毛小妹等。在中学语文课本中,这类“熟悉的陌生人”还有很多:朱自清的散文名篇《背影》中那深爱着儿子的“父亲”,魏巍的《我的老师》中对学生充满爱心的蔡芸芝先生,契诃夫描绘的可怜的《装在套子里的人》别里科夫,巴尔扎克塑造的专横冷酷贪婪吝啬的《守财奴》葛朗台……这些多侧面的具有很高美学价值的文学形象丰富了学生对这个多元世界的认识,增强了他们的鉴赏力,滋养了他们的人生。 选入中学语文课本中的鲁迅先生的作品,也有几处这类悖文,如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开篇点题句:“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小说《孔乙己》的结束语:“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杂文《论雷峰塔的倒掉》中斥责法海和尚的一段:“他偏要放下经卷,横来招是搬非,大约是怀着嫉妒罢,——那简直是一定的。”这几段文字,看似矛盾,其实蕴含颇深(都是大家熟知的,这里不再赘述),如果我们带领学生读到此处时,能结合课文内容深入探究,对于准确把握文章主旨是有很大帮助的。
悖文这种独特的语言现象,值得语文教学工作者关注和研究,这对于指导学生正确了解和运用祖国语言、丰富语言的积累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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