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自《陈州粜米》（据臧晋叔《元曲选》）。作者说法不一：在明代臧晋叔《元曲选》中题无名氏作；钟嗣成《录鬼簿》里载有陆仲良（名登善，元维扬人）的《开仓粜米》，有人认为即《陈州粜米》。《陈州粜米》，全名《包待制陈州粜米》，杂剧剧本，共四折。剧情梗概是：北宋陈州大旱三年，饥荒严重，竟至人相食，朝廷决定派清廉官员前去赈灾。刘衙内保举自己的儿子小衙内刘得中和女婿杨金吾作仓官去放粮，并请皇帝赐给紫金锤，以整治“刁民”。刘、杨二人到陈州将米价抬高一倍，在米里掺泥土糠秕，用八升的小斗卖米，用加三的大秤收银，克扣饥民，中饱私囊。灾民张(ｂｉē)古去籴（ｄí）米，见事情不公，据理力争，骂了贪官，被凶恶的小衙内用御赐的紫金锤打死。张古的儿子小古上京告状，遇见了包公。包公受案后，奉旨微服私访，查明案情，立即处死杨金吾，命小古用紫金锤打死小衙内，而后把小古关进牢里。接着皇帝的赦书来了，要赦免刘、杨两个赃官，书上写着赦活的不赦死的，正好赦了小古。节选部分是剧本的第一折。

(小衙内〔衙内〕宋元时代对权豪势要的儿子、养子的称呼。同杨金吾引左右捧紫金锤上，诗云)我做衙内真个俏，不依公道则爱钞；有朝事发丢下头，拼着贴个大膏药。小官刘衙内的孩儿小衙内，同着这妹夫杨金吾两个来到这陈州，〔陈州〕现在河南淮阳。开仓粜〔粜(tiào)〕卖出粮食。跟“籴（dí）”相对。米。父亲的言语，着俺二人粜米，本是五两银子一石，改做十两银子一石；斗里插上泥土糠秕，则还他个数儿；斗是八升的小斗，秤是加三大秤。如若百姓们不服，可也不怕，放着有那钦赐的紫金锤哩。左右，与我唤将斗子〔斗子〕掌管官仓的差役。因用斗量进量出官仓的粮食，所以叫“斗子”。来者。(左右云)本处斗子安在?(二丑〔丑〕又称“三花脸”或“小花脸”。角色名，多扮演性格诙谐滑稽的人物。有文丑、武丑之分。斗子上，诗云)我做斗子十多罗，〔十多罗〕极其精明的意思。觅些仓米养老婆；也非成担偷将去，只在斛里打鸡窝。〔打鸡窝〕用斗斛量米时在中间挖空一些。这是当时差役克扣百姓的一种手法。俺两个是本处仓里的斗子，上司见我们本分老实，一颗米也不爱，所以积年只用俺两个。如今新除将〔除将〕授予官职。将，助词。两个仓官来，说道十分利害，不知叫我们做甚么?须索〔须索〕须得。见他走一遭去。(做见科，云)相公，唤小人有何事?(小衙内云)你是斗子，我分付你：现有钦定价是十两银子一石米，这个数内，我们再克落〔克落〕克扣。一毫不得的；只除非把那斗秤私下换过了，斗是八升的小斗，秤是加三的大秤。我若得多的，你也得少的，我和你四六家〔家〕意思是这样或那样，这般或那般。分。(大斗子云)理会的。正是这等，大人也总成〔总成〕成全，照顾。俺两个斗子，图一个小富贵。如今开了这仓，看有甚么人来?(杂〔杂〕又称“杂当”。角色名，扮演剧中不知名的人物。扮籴米百姓三人同上，云)我每是这陈州的百姓，因为我这里亢旱了三年，六料〔六料〕即六谷，六种农作物（稻、黍、稷、粱、麦、菰）的总称。不收，俺这百姓每好生的艰难。幸的天恩，特地差两员官来这里开仓卖米。听的上司说道，钦定米价是五两白银粜一石细米；如今又改做了十两一石，米里又插上泥土糠秕；出的是八升的小斗，入的又是加三的大秤；我们明知这个买卖难和他做，只是除了仓米，又没处籴米，教我们怎生饿得过!没奈何，只得各家凑了些银子，且买些米去救命。可早来到了也。(大斗子云)你是那里的百姓?(百姓云)我每是这陈州百姓，特来买米的。(小衙内云)你两个仔细看银子，别样假的也还好看，单要防那“四堵墙”，〔四堵墙〕一种假银子的名称。四周围是一层银子，里面包着铅胎，外真内假。休要着他哄了。(二斗子云)兀那百姓，你凑了多少银子来籴米?(百姓云)我众人则凑得二十两银子。(大斗子云)拿来上天平弹着。少少少，你这银子则十四两。(百姓云)我这银子还重着五钱哩。(小衙内云)这百姓每刁泼，〔刁泼〕不听话。拿那金锤来打他娘!(百姓云)老爷不要打，我每再添上些便了。(大斗子云)你趁早儿添上，我要和官四六家分哩。(百姓做添银科，云)又添上这六两。(二斗子云)这也还少些儿，将就他罢。(小衙内云)既然银子足了，打与他米去。(二斗子云)一斛，两斛，三斛，四斛。(小衙内云)休要量满了，把斛放趄〔趄(qiè)〕倾斜。着，打些鸡窝儿与他。(大斗子云)小人知道，手里赶着哩。(百姓云)这米则有一石六斗，内中又有泥土糠皮，舂将来则勾〔勾〕通“够”。一石多米。罢罢罢，也是俺这百姓的命该受这般磨灭〔磨灭〕折磨，欺负。!正是：“医的眼前疮，剜却心头肉!”〔医的眼前疮，剜却心头肉〕唐朝聂夷中《咏田家》的诗句。(同下)(正末扮张古同孩儿小古上，诗云)穷民百补破衣裳，污吏春衫拂地长；稼穑不知谁坏却，可教风雨损农桑。老汉陈州人氏，姓张，人见我性儿不好，都唤我做张古。我有个孩儿张仁。为因这陈州缺少米粮，近日差的两个仓官来。传闻钦定的价是五两白银一石细米，着赈济俺一郡百姓；如今两个仓官改做十两银子一石细米，又使八升小斗，加三大秤。庄院里攒零合整，〔攒零合整〕把零碎的银子拼凑成整数。收拾的这几两银子，籴米走一遭去来。(小古云)父亲，则一件，你平日间是个性儿古〔古〕古怪，执拗。的人，倘若到的那买米处，你休言语则便了也。(正末云)这是朝廷救民的德意，他假公济私，我怎肯和他干罢〔干罢〕罢休。了也啊。(唱)

【仙吕】【点绛唇】则这官吏知情，外合里应，将穷民并。点纸连名，〔点纸连名〕意思是要纸来把原告的名字都写上去告状。我可便直告到中书省。〔中书省〕官署名。元朝以中书省总领百官，与枢密院、御史台分掌政、军、监察三权。

(小古云)父亲，咱遇着这等官府也，说些甚么!(正末唱)

【混江龙】做的个上梁不正，〔上梁不正〕俗谚“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省语。只待要损人利己惹人憎。他若是将咱刁蹬，〔刁蹬〕刁难，故意为难。休道我不敢掀腾。〔掀腾〕张扬，有大闹一场，将事情揭露出来的意思。柔软莫过溪涧水，到了不平地上也高声。他也故违了皇宣命，都是些吃仓廒〔仓廒(áo)〕粮食仓库。的鼠耗，咂脓血的苍蝇。

(云)可早来到也。(做见斗子科)(大斗子云)兀那老子，你来籴米，将银子来我秤。(正末做递银子科，云)兀的不是银子?(大斗子做秤银子科，云)兀那老的，你这银子则八两。(正末云)十二两银子，则秤的八两，怎么少偌多?(小古云)哥，我这银子是十二两来，怎么则秤八两?你也放些心平着。(二斗子云)这厮放屁!秤上现秤八两，我吃了你一块儿那?(正末云)嘿!本是十二两银子，怎生秤做八两?(唱)

【油葫芦】则这攒典〔攒典〕管仓库的役吏，这里是对斗子的尊称。

    哥哥休强挺，你可敢教我亲自秤?(大斗子云)这老的好无分晓，你的银子本少，我怎好多秤了你的?只头上有天哩。(正末唱)今世人那个不聪明，我这里转一转，如上思乡岭；我这里步一步，似入琉璃井。〔我这里转一转……似入琉璃井〕前两句意思是张古因十二两银子被秤成八两，十分震惊，如上思乡岭，思绪万千；后两句意思是，像进入琉璃井一样，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大斗子云)则这般秤，八两也还低哩。(正末唱)秤银子秤得高。(做量米科)(二斗子云)我量与你米，打个鸡窝，再搲〔搲(wā)〕通“挖”。了些。(小古云)父亲，他那边又搲了些米去了。(正末唱)哎!量米又量的不平。原来是八升〔(yā)〕语气词，相当于“啊”或“呀”。小斗儿加三秤，只俺这银子短二两，怎不和他争?

(大斗子云)我这两个开仓的官，清耿耿不受民财，干剥剥〔干剥剥〕干巴巴，干干脆脆，有清一色、全一样的意思。则要生钞，与民做主哩。(正末云)你这官人是甚么官人?(二斗子云)你不认的，那两个便是仓官。(正末唱)

【天下乐】你比那开封府包龙图少四星。〔比那开封府包龙图少四星〕比那包拯差得远。包龙图，指包拯。他曾任龙图阁直学士，所以人们称他包龙图。少四星，即差十分。宋元时以二分半为一星，合四星为十分。(大斗子云)兀那老子，休要胡说，他两个是权豪势要的人，休要惹他。(正末唱)卖弄你那官清法正行，多要些也不到的〔不到的〕不至于，不见得。担罪名。(二斗子云)这米还尖，〔尖〕意思是量米时斗斛上还有突出的部分。再搲了些者。(小古云)父亲，他又搲了些去了。(正末唱)这壁厢去了半斗，那壁厢搲了几升，做的一个轻人来还自轻。〔轻人来还自轻〕当时俗语，意思是轻贱别人的人反过来却轻贱了自己。

(二斗子云)你挣着口袋，我量与你么。(正末云)你怎么量米哩?俺不是私自来籴米的。(大斗子云)你不是私自来籴米，我也是奉官差，不是私自来粜米的。(正末唱)

【金盏儿】你道你奉官行，我道你奉私行。俺看承的一合〔合(gě)〕容量单位，十合为一升。米，关着八九个人的命，又不比山麋野鹿众人争。你正是饿狼口里夺脆骨，乞儿碗底觅残羹。我能可折升不折斗，〔我能可折（shé）升不折斗〕意思是我宁可失小不失大。能可，宁可。折，亏损。你怎也图利不图名?

(大斗子云)这老子也无分晓，你怎么骂仓官?我告诉他去来。(大斗子做禀科)(小衙内云)你两个斗子有甚么话说?(大斗子云)告的相公得知，一个老子来籴米，他的银子又少，他倒骂相公哩。(小衙内云)拿过那老子来。(正末做见科)(小衙内云)你这个虎剌孩〔虎剌孩〕蒙古语，贼。作死也。你的银子又少，怎敢骂我?(正末云)你这两个害民的贼!于民有损，为国无益!(大斗子云)相公，你看小人不说谎，他是骂你来么?(小衙内云)这老匹夫无礼，将紫金锤来打那老匹夫!(做打正末科)(小古做拴头〔拴头〕抱头。科，云)父亲，精细〔精细〕这里是清醒、苏醒的意思。者。我说甚么来?我着你休言语；你吃了这一金锤，父亲，眼见的无那活的人也。(杨金吾云)打的还轻；依着我性，则一下打出脑浆来，且着他包不成网儿。〔网儿〕束发的头巾。(正末做渐醒科)(唱)

【村里迓鼓】只见他金锤落处，恰便似轰雷着顶，打的来满身血迸，教我啊怎生扎挣。也不知打着的是脊梁，是脑袋，是肩井；〔肩井〕人体穴位的名称。这里指肩胛。但觉的刺牙般酸，剜心般痛，剔骨般疼。哎哟，天哪!兀的不送了我也这条老命!

(云)我来买米，如何打我?(小衙内云)把你那性命则当根草，打甚么不紧!是我打你来，随你那里告我去。(小古云)父亲也，似此怎了?(正末唱)

【元和令】则俺个籴米的有甚罪名，和你这粜米的也不干净。〔不干净〕不肯善罢甘休。(小衙内云)是我打你来，没事没事，由你在那里告我。(正末唱)现放着徒流笞杖，〔徒流笞杖〕当时四种刑罚。徒，服劳役；流，充军；笞，用竹板打；杖，用棍棒打。做下严刑。却不道家家门外千丈坑，则他这得填平处且填平，你可也被人推更不轻。〔却不道家家……被人推更不轻〕前两句意思是家家门外都有陷坑，应填平它来方便大家；后一句意思是有一天你被人推下陷坑，跌得也不会轻的。却不道，元曲中习用语，意思是岂不知。

(杨金吾云)俺两个清似水，白如面，在朝文武，谁不称赞我的?(正末唱)

【上马娇】哎，你个萝卜精，头上青。〔萝卜精，头上青〕谚语，以“青”谐“清”，讽刺仓官只是口头上讲清正，像萝卜一样，上头青内里不青，并非彻头彻尾的青(清)。(小衙内云)看起来我是野菜，你怎么骂我做萝卜精?(正末唱)坐着个爱钞的寿官厅，〔寿官厅〕官衙的大堂，这里指官。面糊盆里专磨镜。〔面糊盆里专磨镜〕谚语，越磨越糊涂，这里指做糊涂的事。

(杨金吾云)俺两个至一〔至一〕极其。清廉有名的。(正末唱)哎，还道你清，清赛玉壶冰。

(小衙内云)怕不是皆因我二人至清，满朝中臣宰举保将我来的。(正末唱)

【胜葫芦】都只待遥指空中雁做羹，那个肯为朝廷?(杨金吾云)你那老匹夫，把朝廷来压我哩。我不怕，我不怕。(正末唱)有一日受法餐刀正典刑，恁时节、钱财使罄，人亡家破，方悔道不廉能。

(小衙内云)我见了那穷汉似眼中疔，〔眼中疔(dīng)〕即眼中钉。疔，一种小疮，坚硬而根深，形状像钉。肉中刺，我要害他，只当捏烂柿一般：值个甚的?(正末云)噤声!(唱)〔噤声〕住口，勿做声。

【后庭花】你道穷民是眼内疔，佳人是颏下瘿。〔颏下瘿(yǐng)〕下巴颏上长的肿瘤，比喻可憎恨的东西。瘿，肿瘤。(带云)难道你家没王法的?(唱)便容你酒肉摊场吃，谁许你金银上秤秤?〔谁许你金银上秤秤〕意思是谁允许你在秤金银的秤上舞弊。前“秤”字作名词，后“秤”字作动词。〔省〕指中书省。(云)孩儿，你也与我告去。(小古云)父亲，你看他这般权势，只怕告他不得么。(正末唱)儿也，你快去告，不须惊。(小古云)父亲，要告他，指谁做证见?(正末唱)只指着紫金锤专为照证。(小古云)父亲，证见便有了，却往那里告他去?(正末唱)投词院直至省，将冤屈叫几声，诉出咱这实情。怕没有公与卿?必然的要准行。(小古云)若是不准，再往那里告他?(正末唱)任从他贼丑生，百般家着智能，遍衙门告不成，也还要上登闻〔登闻〕古代在朝堂外设有登闻鼓，百姓如有冤屈或谏议的事，可以击鼓上达。将怨鼓鸣。

【青哥儿】虽然是输赢输赢无定；也须知报应报应分明。难道紫金锤就好活打杀人性命?我便死在幽冥，〔幽冥〕阴间。决不忘情，待告神灵，拿到阶庭，取下招承，偿俺残生，苦恨才平。若不沙，〔若不沙〕如不这样。沙，“是啊”的合音。则我这双儿鹘鸰〔鹘鸰(húlíng)〕也叫隼(sǔn)。一种猛禽，它的眼睛最锐利，飞翔灵活。引申为机灵、灵活的意思。也似眼中睛，应不瞑。

(云)孩儿，眼见得我死了也，你与我告去。(小古云)您孩儿知道。(正末云)这两个害民的贼，请了官家大俸大禄，不曾与天子分忧，倒来苦害俺这里百姓，天那!(唱)

【赚煞尾】做官的要了钱便糊突，不要钱方清正，多似你这贪污的，枉把皇家禄请。〔禄请〕即请禄，领受俸禄。(带云)你这害民的贼，也想一想，差你开仓粜米是为着何来?(唱)兀的赈济饥荒，你也该自省，怎倒将我一锤儿打坏天灵?〔天灵〕即天灵盖，头顶骨。(小古云)父亲，我几时告去?(正末唱)则今日便登程，直到王京。常言道，“厮杀无如父子兵”；拣一个清耿耿明朗朗官人每告整，和那害民的贼徒折证。〔折证〕对质，对证。折，通“质”。(小古云)父亲，可是那一位大衙门告他去?(正末叹云)若要与我陈州百姓除了这害啊，(唱)则除是包龙图那个铁面没人情。(下)

(小古哭科，云)父亲亡逝已过，更待干罢!我料着陈州近不的他，〔近不的他〕不敢接近他，即惹不起他。我如今直至京师，拣那大大的衙门里告他去。(诗云)尽说开仓为救荒，反教老父一身亡；此生不是空桑出，〔空桑出〕从空桑树里生长出来的。这里引用古代传说中的伊尹之事，是说我乃父母所生，不是从空桑树中拣来的。不报冤仇不姓张。(下)(小衙内云)斗子，那老子要告俺去，我算着就告到京师，放着我老子在哩。况那范学士〔范学士〕指范仲淹。是我老子的好朋友，休说打死一个，就打死十个，也则当五双。俺两个别无甚事，都去狗腿湾王粉头〔粉头〕妓女。家里喝酒去来。一了〔一了〕一向，向来。说仓廒府库，抹着便富；王粉头家，不误主顾。(下)

    这折戏写的是小衙内和杨金吾到陈州开仓粜米，抬高官价，克扣赈粮，中饱私囊。灾民张古忍无可忍，痛骂仓官，被小衙内用钦赐的紫金锤打死，其子小古不服，上京城找包公告状。其中的戏剧冲突所反映的社会内容，是很能引人思考的。

    这折戏由科白和12支曲子组成，按剧情可分为几部分？剧中是怎样刻画张古敢于向罪恶权势做斗争的平民形象，以及小衙内的权豪势要子弟形象的？

    揣摩本篇的语言，品味其口语的特色和个性化的特点。找出其中的一些俗语和谚语，体会其表达效果。